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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啊,你可知道爱不起

  • 作家相片: Jeril
    Jeril
  • 2023年2月16日
  • 讀畢需時 6 分鐘

已更新:2023年2月17日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孟子.离娄下》


这段话被引用的机会特别多,人们喜欢被当作手足腹心,不喜欢被当作犬马土芥。可是,事物总有另外一面,用情太深,就会有爱不爱得起的问题。手足腹心、土芥寇仇,这些比喻里的感情成分太重了,古代君臣关系是不能这样简单理解的,在现代社会则更不恰当。


爱来爱去是会爱不起的,一不注意就变成相爱相杀的寇仇。孟子并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孟子在《尽心、上》中说,“于民也,仁之而弗亲。”意思是,爱而不亲,英语的说法是,love without affectionate,孟子说君子要与民保持距离,估计他的原意并不是主张君王要把臣民当作手足,而更多是用比喻来描述现实。


只不过在齐宣王那里的时候,或许孟子是一口浩然之气发作,把话说过了头。回头又一想,这句话可真是漂亮啊,无论如何也要记下来。在我眼中,孟子大致上就是这样一个性情中人。


朱元璋删掉了孟子里面许多话,人们往往认为朱元璋是被戳到了软肋,其实并不完全是,手足腹心、载舟覆舟这两段只是论语式的语录集,放在一场对话中可能是合适的,但单独拿出来说,就会偏离事实,显得十分偏颇,尤其是手足腹心,土芥寇仇这一段。


《孟子》这本书里记载与齐宣王直接的对话没几句,或许也是因为话不投机。到了梁惠王那里,孟子就不说手足腹心了,分寸把握的更好。于是双方聊得更多,更深入。孟子的仁政思想,主要就是通过与梁惠王的对话表达出来的。


君王与人民,国家与人民,根本就不是交易感情的关系。手足腹心这些话经不起细琢磨,里面有很多问题,真的不宜随便用。


先从皇帝心态来看,朱元璋不喜欢孟子是很容易理解的。你只要将自己想象成朱元璋,马上就会想到,皇帝爱民如手足,那民何以报呢?我没有将人民当手足,那臣民就不把我当心腹,你是代表人民来跟我谈条件的吗?


孟子没讲清楚,君王的仁、人民的爱到底要怎么做,只说,‘七年之内,必为政于天下矣’,‘沛然德教溢乎四海’。放在今天,可真像是忽悠啊。


从实际情况来说,捡一个中国人口比较少的时候,比如元末,经过战乱大约剩下6000万人口。这六千万人口比君王身边的犬马土芥要多得多,人民还真是更接近于土芥。但是犬马土芥不会造反,所以君王的首要目的是不能让人民造反,法家愚民、弱民的策略虽然很极端,但确实对了君王的胃口。不造反还可以逃跑,还可以摸鱼,所以要防止外逃,要用军功刺激,要用严刑峻法,让人民听话,好好卖力干活,这些都是秦汉以来所有王朝的例牌政策。


可见,国家与人民的关系若是从摆彼此的关系和价值来看的,那结果就是法家思维了。仁爱也好,性善论也好,远远不如法家的性恶论更符合实际。做不到手足也要说手足,当不了腹心也要说腹心,恰恰就是法家所说的,“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荀子.性恶篇)。


儒家的理想也远不限于彼此的关系和价值。仁是从国家到个人的理想,是以至善为目标的。从仁爱到仁政,是把最高理想降格了。


孟子的政治理论从君王、士大夫、百姓三个不同的视角来展开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似乎国家有三个主体。但站在任何一个主体上看,都会得出与仁政不同的结论——这个思路有问题。孟子解释仁不如孔子高明,孔子没想清楚就不说太多,只限于点评。


儒家思想一直没有摆脱多主体思维,孟子之后荀子又摆出了更著名的比喻,载舟覆舟,一样的问题。照这样思考,几乎一定会导致君王首先考虑怎么样不翻船,然后发现法家说的治理远远比仁爱和仁政更务实。


三个代表就更高明一些,我们是你们的代表,你我本是一体。为啥能代表,怎样才能代表,人家就不说了,你也懂为啥。三个代表算不上是原创,往前找是孙文的三民主义中的某些论述,再往前是林肯的民有民治民享,林肯葛底斯堡演说几乎就是翻了别人的稿子,原文是公元前四世纪古希腊雅典执政官伯里克利在阵亡将士葬礼上的演讲。


古希腊人对国家对理解和古代中国人很不一样,他们从一开始要的就是自由、独立,不是拉关系,谈恋爱。所以他们始终是小国寡民,仁爱是中国人的最高理想,国家的目的是要大一统。


齐宣王的理想是王霸天下,宣的意思是,‘圣善周闻’,就是说这个君王善于聆听建议。孟子的建议大体上是,‘对臣民好一些’。不过,孟子见齐宣王、梁惠王的时候已经是战国时代,魏国面临的是东方强大的齐国,西方强大的秦国,赵国和韩国南北包夹,首都大梁更是离楚国非常近,随时在威胁之下。齐国虽然有滨海盐铁之利,却也是面对诸强林立争霸的局面。这种情况下,整军备战是必须放在首要位置考虑的问题。


由仁爱到仁政,再实现王霸,是一条很远的路,完全没有回应迫在眉睫的威胁。孟子在这个时候讲仁爱、仁政,就算君王听得进去,也难以实现。可以说,孟子是一个成功的政论家,不是一个成功的政治家。


即便不是在战国时代,国家也不可能把‘视臣民为手足’当作目的,君王的仁爱如果必须达到手足腹心之爱的水平,那谁有资格做君王呢?这个要求不切实际。


手足关系是通过特别的优待体现出来的,必须比别人更好,才能称为手足,比如借钱不还、两肋插刀。而且,臣民们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得到手足待遇的可能,不是手足,只能是犬马、土芥、韭菜。


现代企业不能随便讲‘公司就是你的家’,因为公司无法达到员工由此产生的期望,无法承担由此导致的责任,这叫‘爱不起’。公司爱不起员工,员工也爱不起公司,爱得起的,只能是极少数。


同理,国家爱人民,人民爱国家,这些美好的语言只能是一种情怀表达,落到实处的时候,还是讲权利义务比较好。不然还是可能会变成彼此爱不起。既然爱不起,那还不如不要轻易谈情说爱。


有能力大爱所有人的,只能是神。耶稣可以对世人有无限的爱,这还需要他用血肉做出牺牲,人们才会理解接受。圣徒、伟人往往也是如此。但这种爱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意义,不信基督教就不会产生情感共鸣。


从手足犬马土芥的思路理解,还会指向平均分配原则,不然就一定会有手足、犬马和土芥的分别。平均分配只能在贫瘠、战争和灾难时应用。绝对平均分配的国家会失去发展的动力,慢慢陷入衰退和贫困,这一点已经被反复验证过了。


不平均分配则能够实现国家的目的。做出努力然后得到恰当的回报,人才会得到满足感,这是最基本的人性,也是文明向前发展的根本推动力。按什么原则分配能够符合人性,才是社会制度要解决的最根本问题。仁爱要是不符合人性,那就不是仁爱。


可惜,儒家两千年都没有搞清楚人性是什么,只是停留在性善性恶的层面。人性是复杂的,环境会激发善恶,不同的情况下有不同的应对。


由此看出,社会主义理论只能终结于共产主义,而共产主义的前提只能是‘物质条件极大丰富’。只有近乎无限丰富的物质条件,才能实现在平均分配的同时,满足所有人对创造和收获的不同期望。马克思的思考比孟子前进了一大步,提出了实现终极理想的条件,可什么时候能实现,也还难说。


仁爱,仁政,在现代社会中首先体现为法律地位的平等、基本权利的保障,然后是社会福利、和慈善救济。平等和权利保障要求的是法律和政务的公开,暗箱操作,大权独揽,就很难说是不是仁政。


社会福利越高,救济越充分,仁爱就越多。要做到什么程度,是可以说清楚的,也必须要讲清楚。若是讲不清楚怎么做,只是空谈仁爱、仁政,就会变成泛福利化,人民会认为一切都要国家负责到底,国家则会认为人民应该随时愿意做出牺牲——这就偏离了现代人的理解和期望了。


今人在看孟子的时候,通常持有的是现实的价值立场。人们希望国家能够把民众当人,就算不能当手足,也不要当韭菜。人们喜欢孟子的智慧,其中映射了对现实的不满。仁政、爱民,这些思想确实是法家治理的社会中极其缺乏的。


但只要稍微深入思考,就会发现这些论语式的智慧只讲了一方面的道理,并不是完整而自洽的理论。人们在现实中无法依靠这些智慧造成改变,于是就变成了空谈。


当人们引用手足腹心土芥寇仇这段话的时候,往往没有意识到君王是无法做到爱民如手足的,人民也决不可能把君王当腹心。因为不可能实现,接下来的想法就会跑偏了。


我无意全盘否定孟子,也不想高估。在他那个年代,语言还没有充分发展完善,思想和表达不全面,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些话虽然是一面之词,也有其价值。只是今人不要滥用就好了。


这次就聊到这里吧。


TUBM


2023年2曰17日,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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